作者 | 陈陈
编辑 | 荆欣雨
出品 | 腾讯新闻 谷雨工作室
站上《乘风》的舞台,41岁的尚雯婕还是会感到自卑。
看到很多姐姐一上台变得兴奋而富有魅力,她忍不住怀疑自己,羡慕别人。“我一看到那么多人,就有点害怕。”很少有人知道,入行18年,她还是会害怕观众,“但我绝对不会表现出来,我会掩饰得非常完美。”
自卑的原因在于,尚雯婕觉得自己不讨喜,“观众缘一直是我的困境”。她给人的印象是有实力、学霸,但高冷、强势、难相处,做着小众电子音乐。我们的聊天中,她坦然地说,“以前我的形象,说的好听叫强大,说的不好听,叫戴着面具。”
参加《乘风》前,41岁的尚雯婕踹了自己一脚,想着,“40多岁了,我也希望换一种活法。”
节目里,高冷严肃、生人勿近的“保护色”被卸下,她跟队友谈起患双相情感障碍时惊恐发作的呼吸困难,也会因为队友淘汰,在镜头前罕见地放声哭泣。她也流露出了生活中憨直笨拙的一面,会烤坏面包机,会用刀将牛油果连肉带核硬劈,也会抱着熊猫玩偶自言自语.....
一个人会在短时间内发生如此大的改变吗?或许答案是肯定的。在《乘风》今年增加的新赛制直播夜中,尚雯婕再唱18年前《超级女声》时期的代表作《爱》。2006年,她以选秀史上最高票数500万张票,夺得超女冠军。彼时,她冷感地站在舞台上,迷茫、不安、无措,心底觉得自己是不合格的。如今,41岁的她,站在舞台上动容地说,“曾经的尚雯婕追求个性、张扬,但同时也内心闭塞、不自信。感谢这个节目让我不再畏惧于去爱和被爱。”
一个女明星因何自卑?2019年接受易立竞采访时,她说,因为我缺爱呀,我一直在与我的自卑战斗。
虽然她是毕业于复旦大学法语系的高材生,但从小父母离异,她与母亲生活在9.8平方米的弄堂小房子里。那是1980年代,人们对于单亲家庭的观念远不如当下宽容,童年的尚雯婕常常听见别人指着自己窃窃私语:“这家离婚了,这家孩子作孽啊!”读到高中,她要靠学校的助学金交学费。因为孤僻自闭,是个异类,被同学叫作外星人,独行侠。当她发现好好学习能让大家不看低自己时,她便努力上进,成绩优秀,但她也叫自己“书呆子”。
进入娱乐圈,面对逆境时,依然是这种“自卑”驱动着她努力。2006年,大学毕业的她,在接连被淘汰后,三次换赛区参加超女;2009年,经纪公司将她定位成“知性都市女歌手”,在舞台上唱着她完全无法认同的流行情歌《我想我是你的女人》。与此同时,选秀的偶像光环褪去,她的事业几乎停滞了。
《我想我是你的女人》收录EP封面
她曾扬言,要成为这个行业里风格最极致的音乐人。为此,她逼迫自己从简谱开始学习原创词曲,“如果不创作,就滚出这个圈子!如果不唱自己的歌,就没有资格站在舞台上。”同时,她也用夸张的时尚造型博取关注,维持曝光。2011年,她一袭红衣站上《我是歌手》,她不再是选秀偶像,而是以“电子唱作人”的定位重新介绍自己。这为她打开了事业的第二春。
这份野心背后,是易立竞曾有过的一段总结,“尚雯婕看似狂妄的表达,其实是一种自勉......为了抚平内心和骄傲一样强烈的自卑而需要不停地为自己喝彩、加油。”
然而,战斗的背后也代价。尚雯婕说自己在圈内没有几个朋友。也有自己的原因——除了工作就是在家写歌,没有什么娱乐活动。
她曾说,自己最大的焦虑是写不出歌。刚开始学习写歌时,她常一个人坐在出租屋79元的书桌前,七天不出门,听着所有能刺激她的音乐,直到进入一种恍惚状态,享受着创作带来的颤抖和极尽喜悦。也是那几年,她确诊了双相障碍、焦虑和抑郁,严重时,当天下午就会忘记上午发生的所有事,时常惊恐发作。
观众在《乘风》里看到的情绪稳定,是尚雯婕药物控制十几年的结果。这种对一切淡淡的、湿湿的水豚精神,却也令她焦虑,担心感受力下降。然而,这份情绪稳定太珍贵了,是她这些年努力放下执念,减少自我攻击的结果。
现在,比起写不出歌来,她更希望自己能够活着。一个极度闭塞、自卑但骄傲的人,终于在41岁时,想要换一种活法,尽量幸福一点。
以下是尚雯婕的自述:
我这个人作为一个整体被理解了
我来参加《乘风》,还挺担心舆论的。因为知道自己性格比较闭塞,不讨喜,也很担心这种真实的状态和细节呈现出来,会不会让大家对我的观感更差。比如我会担心自己讲话太学术,老喜欢去分析一些事情的原委,大家会不会觉得你这个人有点讨厌。但是真到了那个环境,我发现我抑制不住我要表达的欲望,控制不住想去点评和分析,我非常理性地对自己说,你少讲点吧,你啰里八嗦得跟个什么教导主任似的,在那叨叨,谁会爱听?理性让自己少叨叨,但真到了那一刻,就还是抑制不住想发表一下看法。
让我对这个环境感到松弛和放松的,都是姐姐们对我的带动作用。一公《热冬》小组就遇到了非常真实的几位姐姐。她们都很极致、很鲜明,我只能说她们作为人来说都太鲜活了。
一公选人的时候,前采的时候我还说,要选能力最强最厉害的人组队,结果当时我选了一支完全没有任何舞蹈经验的队伍。杨瑾华姐姐是演员,也不会唱歌跳舞,但因为和她聊的那一段,她的眼神让我觉得太不可拒绝了。她来这个节目求的是过程,我怎么能拒绝一个寻求自我突破和美好过程的人呢?我选了她之后,她激动得哭了。那一刻我好受感触,也觉得非常真实。我能感同身受她的感受,她心底压着的很多东西在某一刻终于有了释放的出口。虽然当下我没有和她一起哭,但心灵的震撼是很大的,情绪饱满的瞬间。
王琳姐姐也让我印象很深,她是最年长的一位,除了偶尔会透露出人生的智慧和阅历,大部分时间你会觉得她有一颗少女的心,她非常纯真地在生活和感受周遭。就会觉得像我所谓的装老成的,觉得自己应该老成,但对方在用很少女和天真的活法去生活,也非常自洽,让我们觉得很舒服。每个姐姐都有自己的人生哲学,我可能选择做一只相对稳定的水豚,琳姐选择做一个可爱的少女,然后一些姐姐很淡,一些姐姐很浓,我觉得浓淡总相宜。大家又有共同的困惑,这些人生、事业的困境是我们能聊到一起的原因。
一旦遇到这样的人,我立马卸下了防备,投入地去相处和生活就好了。开了个好头,也造就了大家后来看到我在节目中的状态,对我还是比较认可和赞许的态度。我觉得这个时代的观众不一定要看到完美的人,更喜欢看真实的人。
观众缘一直是我的困境。确实这么多年,我都不太讨喜。可能都不需要真的上网去搜索一些数据做市场调研,我自己切身就能感受。
首先不管我音乐技术层面上做得好不好,音乐风格上就稍微有一点偏门和小众,相对曲高和寡。歌曲的流传度也不是特别理想,也不属于那种好多歌曲拿出来能够全场大合唱,令人感觉很亲近。其次,就是我本人的性格,这么多年也不太苟言笑,不属于平易近人的样子。参加综艺的话,也常常是做“有点端着”的导师,这种音乐综艺能帮我表达音乐态度,但不能对我产生认知。
我也没有抱怨,只是承认这么一个事实。我毕竟选择了这样的音乐风格,最后造就了这么一个状况。同时我过去多年也一直在坚持,音乐人与公众保持一定的神秘感,会给作品的风格化和艺术化留有更多的空间。我自己也一直没有太强的欲望去跟大家表达。
来参加《乘风》,我不能说解开了观众缘的困境,因为总的来说我还是比较格格不入的一个人。(但)的确是我人生中很重要的一个节点。因为这个节目的录制逻辑和氛围,剪出来的部分都是我相对松弛的状态。姐姐们的真实感,不单单是和谐的,还是不和谐的,都是很鲜活饱满的,也让我卸掉了自己的心墙。
大家觉得我很有反差感,很意外,有一种发现原来我私底下是这样的惊喜感。我的理解是因为我以前的形象太没有真实内容的一个人了,大家只知道我的名字、舞台表现,没有机会去展示真实的性格和我的思想。这样展示的机会对我来说太少了,其实以前也想过去一些真人秀,但一些相对生活化的真人秀可能也不会想到我。
以前我的形象,说的好听叫强大,说的不好听,叫戴着面具。当我在公众面前只有强点,没有弱点的时候,势必不是一个真实的人。这次向大家展示了我的不足,为什么我是这样的,大家知其所以然了。我这个人作为一个整体被理解了,这种感受还是很好的。
40多岁了,我也希望换一种活法
其实我是一个很有校园情怀的人。我的大学生活真的太美好与美满了。小语种的班级,同学人数特别少,一般也只有一个班。我们那会儿法语系两年才招十几个,造就了我们每个班每一届都非常团结,甚至跨届都有互动。我非常怀念大学生活,跟同学们的关系都非常亲密。
出了社会,尤其又进入了娱乐圈这样一个相对比较极致的场合,在这个圈子很难交到朋友。也不单是环境的原因。我自己性格也确实很被动,又自我保护意识比较强。歌手和演员又不一样,演员拍一个戏总有三四个月的集体生活与相处,慢慢走进。但是对于歌手的演出现场,可能给我们的机会就是点头和简单的交流。
所以十几年没交到朋友。这也是为什么我来这个节目,原因很简单。我就是觉得我也得交几个朋友吧,到了40多岁了,我也希望换一种活法。
这个节目强制把我放在一个必须社交的环境里,以前我是比较害怕的。还得住一个寝室,我们都多少年没有共宿的经历了,我40岁还能不能跟人共处?大家生活习惯会不会不一样?大家个体意识也已经很强了,也不像大学时年轻人适应能力那么强。会不会闹矛盾,会不会尴尬,晚上聊啥?看节目的时候我都觉得要是把我放在那,我肯定尬死了。
去之前,我也是给自己踢了一脚。你这么多年了,是不是也该push自己一把?抱着也许强迫社交应该能交点朋友的心态,又期待又惴惴不安地进组了。进组之后,我第一次遇到的姐妹,就是我觉得节目外也很值得深交的好人,我觉得自己真的很幸运。
我的性格要放下戒备心,对方是谁很关键。可能这么多年里,能让我在相对导师角色的镜头前,比较自然沟通的,也就2018年录《即刻电音》遇到大张伟老师。
尚雯婕录制《即刻电音》
大老师真的是我非常欣赏的一个前辈。他是一个天生就不会让人觉得有隔阂感的人,我自然也会变得大胆,没有太多的杂念和顾忌。他真的是一个很柔软,包容度很大,又相对利他思维的一个人。
18年到现在,很多细节都记不太清了。我只感觉他会非常自然地拿我去开玩笑。记得节目录完了有一两年以后,大老师在一个像是密室的节目里看见下面有一个恐怖的小人,他还在那说,尚雯婕别闹。后来这件事还上了微博。
我都没有上这个节目,但他可能看到这两个小人有点吓人,因为大家看我老是板着一张脸,又比较固化的发型,觉得我也比较严肃或者吓人。大老师拿这个事情开玩笑,你会觉得第一他很松弛,第二个,他其实在这种玩笑中没有让人感受到任何攻击性。相反,这种玩笑的调侃会让人觉得他是保有善意的。
他也想把你带入松弛的样子,可能是看到你很紧张,所以希望你放松一点,带有一些照顾的意味。那时录节目也有很多这样的小细节,他自然地拿我开玩笑,虽然就是自嘲,但我会很乐呵,觉得挺欢乐的。也显得很松弛。
如果没有人和我互动的话,我就也端着。我去年发了一首歌叫《hedgehog》(刺猬),我觉得自己就是个刺猬,在通常情况下,有刺那一面一定是朝外的。我不擅长跟人打交道,说话情商也不太高,也没有太强的意愿要表达,也害怕贸然和人交流,留下不好的印象。我第一时间建一堵墙的话,可以避免掉一些麻烦。
我们对外宣称这样挺好,但暗戳戳的,还是羡慕那些e人,觉得怎么那么厉害,在很多社交场合能够自来熟,不纠结,不拧巴,活得很轻松。比如我爸性格特别外向,我会觉得,爸,你这性格哪怕遗传给我一半,是不是我现在朋友也会多一点?就偶尔也会羡慕,酸酸的。
第二次直播夜,在上一场开大展示过技术型歌曲《chandelier》后,我选择了唱18年前在《超级女声》夺冠时的歌曲《爱》,也想给自己一个总结和call back。那一晚真的很感动。彩排时,身边人也提了,觉得我唱得不好,眼神没有交流,表达也比较单薄。当时我还有点担心,因为这个歌是我之前选秀比赛期间的代表作品了。这么多年了,18年了,我的整个心境已经变化了,很担心自己是不是唱不出原来那虽然青涩但很真实感人的状态了。我是不是已经没有那样的心态,淡掉了。
尚雯婕在《乘风2024》中演唱《Chandelier》
但看到现场台下那些观众的反应时,我的情绪还是很波动。“你还记得吗啊?记忆的炎夏”这句词唱出后,观众也跟着喊“记得!”,歌词里唱“有种幸福不是我的”,粉丝唱“就是你的”。那个时刻对我来说也很重要,很动容。但我还是极力克制了自己,肯定不能让情感在歌唱时过于充沛,会很影响我唱。那晚确实很感动。再看对比,我的歌唱技巧和发声位置也都有了很大的改进,情感也更完整丰富,更有层次一些。我自己觉得会比原来唱得更好。
唱完后,我在台上说,那是18年前梦想开始的地方,我想说,曾经的尚雯婕追求个性、张扬,但同时也内心闭塞、不自信。感谢这个节目让我不再畏惧于去爱和被爱。那是我的真心话。
成团夜那晚,说实话我不舍。很浓重,很剧烈。很多交流和碰撞都极致压缩,仿佛一个星期就能产生很深厚的友谊,像是相处了半年,那是一段很浓缩的人生。我不舍,因为这是我们最后一个高光时刻,所有姐姐穿着最华丽的衣服,在展示节目里的最后一个表演。大家表演时是紧张的,一旦表演完,情感还是很浓重。我记得那时我在后台,我的PD和我说,比如这个场景会拆掉,今天做完哪个采访就会立马被拆掉,一想到3个月里我们天天朝夕相处的这些场景立马就会不见了,心里很一些失落。来时觉得有很漫长的时间在等待熬过去,真到了最后一天,戛然而止了,心里会怅然若失。
40岁后唯一的倔强
我不工作的生活真的很闭塞,十几年来都是这样。一周时间写歌,是我最喜欢的状态。不用和人讲话,不用跟人打交道。我试过一周不下楼,记得刚开始创作是09年,一周时间在小黑屋里最简单的桌子上,天天对着电脑,可能七天就能写一首歌出来,天天神神叨叨地在捣鼓。
我很享受在自己营造的小空间、小宇宙里自由自在地和自己对话,写歌就是不断在自己的世界里面遨游,写出歌来就会很有成就感。但不下楼确实会感觉自己整个人不太正常,很多天没有和活人交流,那时没有外卖,常常有一顿没一顿,饥肠辘辘。饿到实在不行了,才出门去找吃的,有一次很久没出门了,看到一棵树就感觉那棵树在晃。
我刚开始得病的时候,情绪波动非常剧烈。09年一直到13年,都会有非常严重的panic attack(惊恐发作),一直到16年才有稳定下来的迹象。09年的时候我还没有确诊,那时候我寻求过各种偏方,中医、针灸、甚至还尝试过电疗。因为那个年代大家对于精神类疾病还是会有一定的羞耻。我也羞于启齿,不与人说,当时的大环境确实也令人觉得是不是你心态不好,才得精神病。我会刻意逃避西医系统的治疗,2012年,因为实在太严重了,才就诊。
最严重的时候,我吃了大量安眠类的安定药物。那时我在国外拍mv,从早上一清早化妆拍第一个场景、第二个场景。拍到下午可能第四五个场景了,我突然眼睛一睁。问我旁边的化妆师,今天发生了什么吗?我为什么在这里?我化妆师都惊了,她说你上午去哪放了鸽子,还拍了什么场景。我已经拍了一早上,但我完全没有任何记忆。断片了。那时候感觉真的很严重了,再这么下去不行。
尚雯婕
节目里大家称呼我是情绪稳定的“卡皮巴拉”和“水豚”,是我对双相情感障碍控制十几年的结果。现在药物基本能把我的状态调整的相对比较平稳。我也会刻意避免太过于亢奋或者太过于低落,这两种状态都是对我不利的,我需要在一个可控范围内,不让状态左右自己的工作。
第一期亮相的时候,蔡文静和我说的很多故事,我记忆断片,还引起大家的调侃。但是我其实不好意思说,那是因为药物的副作用。因为到底哪个是我记性不好,哪个是药物的副作用,我们也没法界定。十几年里,治疗抑郁和双相的这些药我都在吃,肯定会对记忆有折损。(但)我还是希望大家能按时服药吧。两害取其轻,只能看哪种相对少一点。
我始终觉得还不够爱自己,最近几年有好一点。还是希望自己活着。因为离异单亲的家庭环境和相对孤立的成长经历,我就很自卑。自卑的人多少都有点自恋,遇到事情就很容易责备自己。觉得自己哪都不好,容易自我否定。这两年我在学着接受自己的缺点,以前是看待自己身上的不足就会觉得自己很不行,因为一些小事而陷入自我全盘否定。
今年很多自我认知也被刷新。以前上学老师跟大家探讨长大后的职业,我都会说,我什么都可以干,就是不要干老师。一是觉得辛苦,二是我耐心有限。我不是个很有耐心的人,做事情节奏习惯很快。我觉得自己这辈子不能碰的职业就是老师,结果我现在开始在小红书上教英语,反馈都觉得我很适合。
我就在想,是不是我对自己的认知有错误?越来越觉得大家对我的认知和我自己的认知是非常不一样的。就像我一直从主观意识上认为自己唱情歌不好,一直被说服的是网上的数据觉得我还不错。这一点我到现在还没有自洽,是我40岁之后唯一的倔强了。(来源:腾讯新闻)
* 版权声明:腾讯新闻出品内容,未经授权,不得复制和转载,否则将追究法律责任。
发表评论
2024-08-28 12:32:08
2024-08-28 12:32:08
2024-08-28 12:32:08
2024-08-28 12:32:08
2024-08-28 12:32:08